【风恋】穿秆帘_1

每年春天，小园子的角落里，总有几垄翠绿的甜高粱秧苗，绒乎乎的，流苏儿一般，迎风翻转。母亲操着小锄子侍弄，常看见她蹲在垄沟里，身子探过那些小秧苗，耐心地培土、备垄，却不会拔间一棵苗，任由它们挤着闹着疯长。
　　 五六月间，小园子一片醉人的润泽，似在眼前汪着，睫毛一抖动，就会流出来。母亲眯缝起眼睛，喜滋滋地盯着那些嫩嫩的甜高粱苗，细杆细叶细声细气地拔节、抽穗。穗子们还未脱青绿，子粒已经脉络松散地翘起兰花指，下面是直挺挺越长越高的秆径。
　　 甜高粱是咱北方的小甘蔗，成熟后，拨去秆上的青皮，脆脆的瓤里，汁液丰富绵甜，嚼一节，满口生香，深受孩子老人们喜爱，就连猪啊羊啊牛啊马呀，都愿意悠悠哉哉地嚼上一节高粱秆，度过漫长的黄昏时光。到了农历八月节前后，小园子已经寂静萧条。母亲拿着小镰刀，郑重地在磨刀石上噌噌来回两声，然后，在孩子们馋馋的眼神里，喀嚓喀嚓地割倒甜高粱秆，一根根捋去泛黄的叶子，削下颤颤悠悠的穗子堆进笸箩，小心地折出长长的秆稍，整整齐齐，笔直匀细如筷子，足足两大捆子，母亲双臂环绕、搂起那些秆梢，根根都有顺滑细腻的纹线，听着它们相互间哗哗地摩擦声，怕谁抢了似的，赶紧抱到屋里，放在暖洋洋的炕头上。
　　 生活在乡村的老人媳妇都有个喜好，那就是穿秆帘。圆圆的，一摞摞，大大小小，常常挂在小仓房墙壁的钉子上，散着淡淡的清香。旁边有米囤子、咸菜坛子和锄头筐子铁镐，或者兼有一大垛晒干的苞米棒子，还纷纷扯着泛黄的叶皮子，阳光从通透的木头窗格子爬进来，物件儿们武汉的治疗癫痫病哪家医院可靠错落有致，棱角明白。看一眼，说不出居家过日子有多么安心。
　　 我也会穿秆帘，选出精细结实的麻线，纺好缠成团，大麻针无声地躺在大炕苇席子上。取两根秆梢，长短适中，叠出十字状，大麻针穿透十字中心，固定线头，很好巧妙不漏痕迹，这招儿叫做藏脚儿入针，我从妈妈那里学来的。然后，呈一边上下半圆状，一针一秆梢，逐渐续填，秆梢由长到短，物尽其才。边缘处藏脚回针，针脚的影子在一张秆帘上悄悄地游动，可显示出：之字状、圆弧状、M状，很好找不到收针的尾巴，干干净净，且留出了完好的绳穗子。攒完后不拧歪，不偏斜，用手试探掰一下，发出沙沙响。很后，找一根秆梢，用纤巧的缝衣针固定在秆帘开针处，顺时针旋转，抄快刀削去多余秆梢，卸走赘物，一张秆帘完成。两层秆梢密密叠起，略微黄色，洁白的秆瓤还有甜味，舌尖舔一回，鼻子孔下转一圈，不自觉地就笑了。
　　 农家院里，包饺子在秆帘上转圈儿码，蒸馒头冻粘豆包擀面条，散散落落摊在秆帘上，豆角片茄子条土豆干在秆帘上翻着跟头，翘棱起来。冬天的雪地上搭出高高的架子，摆满秆帘，上面的食物都印着匀称的秆沟沟儿，我是吃着这样的食物长大的。
　　 我曾画过一幅水彩画，画面上灿烂的太阳正烤着黑土地，母亲躬着腰在锄草，小苗青青，迎风摇曳。不远处，七八岁的我正调皮地头顶着一张秆帘，上面有一壶水、几个金黄的玉米饼子，趔趔趄趄地向母亲那儿走着。当年，我真的这么武汉的哪家医院可以治好癫痫病做过，被母亲骂了，一屁股坐在温热的土地上，抽抽搭搭地哭，还辩解说：“我没找到草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