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间读到《诗经》,其中《国风.柏舟》中有“之死矢靡它”一言,多用来表达强烈的爱意。试问人间情为何物?-------“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试问世间之情能否断绝?------“天不老,情难绝。”宋代词人张先一言道破这世间之情。那么这世间众生,又会以怎样的姿态去演绎这份情呢?
一.一笔锦书寄相思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宋.欧阳修《生查子》
亲切婉丽的词句,清淡隽永的意境。像是旅途中偶然邂逅的故人,向你畅谈温柔哀愁的往事,讲着讲着,自己也成了故事中人,共享这悲欢离合。
华灯初上的元宵佳节,清涟的月华,绚丽的烟花,使漆黑的夜变得明亮起来。在嘈杂人群中辗转流连。月下青衫,飘飘欲仙。转瞬间的羞怯,动人的笑颜,仿佛前生的纠结。踏破铁鞋无觅处,回转时却发现人间聚散沦陷只在一双眉间。江湖琴剑,在流光里谱写成夕阳红染;尘世清欢,在笙箫别离中跌宕回环。灯火绚烂间,是否是《聊斋》中阿宝与孙子楚一样,元宵佳节出游的瞬间,彼此牵引着走向幸福的彼岸。牵着彼此的手,如尘埃之上开出的一朵花,一抹不拥不挤的彩霞,人生路上,悠闲淡然。世间还有什么事,比得过与己所思之人相携走过这盛世欢宴。伏笔间,这场聚散足够用一生来书写纪念,所以诚挚的许下心愿,但求年年此日此时人月两团圆。洁白梨涡,深婉朱砂,在我们的山河岁月里,那青涩的爱恋与青涩的梦都被胭脂香染,写成了风月童话。青春的爱情是很珍贵的物什。佳人与少年,相约于花下,朦胧间牵动的是那颗纯净的心,纵然时光老去,流转的却是永恒的主题。年少的懵懂,在岁月的沙漏中涤荡回往,隔了时空,万象苍茫中,这个故事也让人听之动容。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谁都有过年轻的爱情,那是生命中很真实干净的情感,是成长途中的完美诠释,青春年少的爱情只在一瞬间便定格成永恒。
曾有一篇文章如此说;有的人觉得爱很矜持,因为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有人觉得爱很短暂,因为花红易衰似郎意,流水无限似侬愁;有人觉得爱很长久,因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在古人眼里总有那么多的顾忌.担忧。可年轻的心却不必想得太多,说爱就爱,不必矜持,不必担忧。因为有着它的坚持和信仰,年轻的心日渐成熟,情浓之时,是谁将那份爱很贪嗔消融。
可是美好的时光总在一瞬间,如烟花一般绚烂过后便彻底消逝在天边,没有一丝停留。一生中年轻的岁月,总是被无情的岁月逼得无路可逃,仿佛彼此相遇的意义,是在转眸中目光交汇的瞬间,人间匆促的聚散,才真的永不逆转。
欧阳修是看透了人间聚散,所以更加珍惜幸福的片段。所以相携走过的每分每秒,都要从容面对,似乎只有这样的态度,才能感受到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多地还是真心。只是“今年花开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世界的宏大博广,让这世间许多事没有可能都尽善尽美,在时光的变迁中,这种种不可预知的变迁,谁能预料,谁能阻挡,谁能看透?空余的是此恨绵绵,月儿还是一样的圆,依旧的花街灯如昼,然而人已天涯远走,剩下的只是余情未了的伤悲,彷徨。
此后的人生会遭遇怎样的聚散?谁能知道?只是初见的分分秒秒总是很好。
二.两情一命永相怜
不求蛛巧,长安鸠拙,何羡鸳鸯同度。百年夫妇百年恩,纵沧海,石填难数。
白头共咏,黛眉如画,柳暗花明有路。两情一命永相怜,从未解,秦朝楚暮。
---------张伯驹《鹊桥仙》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是世间女子很纯净的愿望。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每个故事里都有些深情的辞章,如夏日浓碧绿荫的深深角落,那繁茂的花中,总隐着刻骨的相思。
轻轻的琵琶吟,如一缕春风,缱绻于心头,吹开一帘唯美的幽梦。那日的邂逅,凝眸转瞬间不欲无言,无声中坠落尘世,相许人间,在平平仄仄的格律中体悟那份情感。
朝朝暮暮长相见相伴,依旧不见这份温情,这份相思意。所以年近八旬的张伯驹在与老妻潘素暂别时才会写下如此缱绻情深的《鹊桥仙》词句。一盏茶,依旧;一杯酒,如初。“潘步掌中轻,十步香尘生罗袜;妃弹塞上曲,千秋胡语入琵琶。”惊为天人的一瞥,才情大发的一曲,不仅将潘素的美和才情一一展现,也使得潘素对张伯驹倾心,亦成就了他二人此生的美满。张伯驹与潘素便堕入爱河。沏一壶浮世清欢,携一缕微风拂面,邂逅一树花繁。时光抽丝剥茧,却依旧情爱不绝,依稀此间年少。
泠泠琵琶吟传来,他醉了,终于不用再来去匆匆间还感受不到任何温馨与暖意。他对潘素的柔情蜜意足以让他名垂青史,潘素对他的纵容与支持也足以让潘素在历史长河中不会消亡,他们之间都有一个永恒的主题:爱。这段完美的姻缘,这一路的风雨兼程不知迷倒了多少人,又让多少人羡慕不已。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菱花镜里,依旧是红颜如水。她是幸福的,她嫁对了人;他是幸福的,他娶对了人。坐等尔来,站盼汝归,天涯两处思茫茫;三生石上,一世情长,人间何地恨悠长;醉卧西风,醒倚雕窗,此生爱里任痴狂。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流连于自然界花影摇曳,波光潋滟和亭台山石之间,挥毫泼墨,吟诗填词,他二人不仅是夫妻,更是知己。这多年的相思相知,相聚相依,所有的美好都蛰伏于心田,酝酿着化蝶的翩然。“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红笺小字诗写年华,诠释着这世间很美的爱情。
“姑苏开边碧桃时,邂逅河阳女画师。红豆江南留梦影,白苹风末唱秋词。除非宿草难为友,那更名花愿作姬。只笑三郎年已老,华清池水恨流脂。”这是张伯驹晚年为潘素所写的《瑞鹧鸪》,他在追忆他们的初见。这一生他写了不少辞章,关于爱情的,却只写给了一个女子,那就是潘素。写下不但要举案齐眉,还要“日随肩”;“齐眉对月,交杯换盏”“白头犹觉似青春,共进交杯酒一巡”等浪漫句子。他们的一生经历似在说总有人与你齐眉对月,共享良辰。他们之间都有一个永恒的主题,那就是爱。
檐外,清风染就芳华,烟雨朦胧,一生书写爱不休。锦囊,青丝红豆填满,念思成垢,换君一世长相思;书信,红笺小字泼墨,平仄成卷,换卿一世长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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