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街行
(晏几道)
街南绿树春饶絮,雪满游春路。树头花艳杂娇云,树底人家朱户。北楼闲上,疏帘高卷,直见街南树。
阑干倚尽犹慵去,几度黄昏雨。晚春盘马踏青苔,曾傍绿阴深驻。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
街南绿树葱茏,柳絮随风纷纷,如雪般飘满游春的道路。树头花儿正艳,天上的云似乎也长在了树梢。树下人家的朱门分外耀眼。闲来无事,登上北楼,疏散的珠帘高高卷起,抬眼就能看到街南的老树。倚遍栏干还懒得离去,经过了几度黄昏细雨。记得暮春时她曾骑马徘徊踏过青苔,曾靠在绿荫深处停马驻足。昔日落花今犹在,华美的屏风却空掩着。谁又知道桃花人面今在何处?
春色缭绕,任是无情也动人。这样美妙的春光,就是铁打的心肠也会被瞬间融化,可是,融化的心肠又是善感的。这首词中,我唯独忘不了的是“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这句,他化用了崔护一首诗,诗名叫《题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是一则凄美的爱情故事,崔护进京赶考,半路邂逅了一位女子,高中一年后他重回城南庄,在门板上题下了这首诗。故事的结局有不同,一说他去的时候女子已经去世了,另一说崔护的真情感动了上天,女子死而复活,结果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我,偏爱*一种结果。也许,我喜欢的只是这则凄美的爱情故事。我喜欢桃花,更喜欢桃花的故事,他总能够带给我不一样的感伤。想来叔原先生写这首词的时候,已经是重来此地了。街南的春光依旧,桃花落了又开,开了又落。昨天的一切依旧,变了的只是人。
我应该是在秋天看了一个诗人春天的故事。原本我认为,春天是美好的,她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可是很后这句,我却读出了秋天的味道。思念,无止无尽的思念。感伤,不休不止的感伤。春天不应该有这样的心情。后来我明白了,春深似海,情深甚于海。情到深处,春天也能使万物凋零。
我能很清楚的记得这位词人叫晏几道。生于北宋,一生孤傲,甚至孤傲到连苏东坡那样的名人他也是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不见。从门庭显赫到家道中落,从未丢失本真。他生性多情,骨骼晴朗,潇洒自然。他工诗词,语言清丽,感情深挚。他的词,很深得人心,言辞优美精妙。他写这首《御街行》,是为了怀念曾经与他邂逅的一位女子。
怀念是什么?怀念就是在今天对已经辜负了的昨天做一个交代。我们都知道,晏几道是一个风流多情的才子,与很多女子都留下了爱情传奇。可不知道,他对笔下的这位为他停驻的女子付出了真情。我愿意相信他是真的。风流并不意味着无情,相反,处处留情,处处生情。就像段正淳爱他的每一个女人,我相信晏几道也对他邂逅的每一个女人付出了真情。只是现在,他需要为他的多情负责。所以他感伤,他怀念,他让缭绕的春天跟着他一起黯然神伤。
岁月匆匆,带不走的是年华的伤。我们原本以为,将往事尘封在心底,它就会渐渐消失在记忆中。可是,人的心太固执,无法彻底的将往事封印。有时候,一个眼神便足以叫人销魂。昨天就像是一坛埋在地下的老酒,不去触碰,它也仅仅是占有地下一隅,一旦揭开,它将会变的更加浓烈。
许多事,仿佛已经落满尘埃,其实一直记忆犹新。一个善感的人,就是那个对时间永远忠贞不二的人。像晏几道这样多情的词人,总是会旧情难忘,无论过了多少年,一片落叶,一曲弦音,一瓣飞花,都会揭开他心里的秘密。读他的词,我为自己的木讷感到惭愧,我承认,我做不到他那么温软,那么多情。至少那位停马驻足的她,一直在他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姜燮说“人间别久不成悲”,真的是这样吗?也许是别的久了,那颗心早己经木然了。可是,如果再去曾经邂逅的地方,心是不是还会平静。叔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做不到匆匆的来,匆匆地去,不带走一片云彩。那么,请让我们理解他发出的怅叹。此刻,当他看到街南春色一如往年,桃花开的还是那么妖娆,他的心情却不似春光那么明媚,他怅叹“人面知何处?”只见新桃花,不见旧人面,他想起了崔护,想起了他留在门板上的那首诗。可怜崔护却不知道,他的诗在几百年后又令另一位善感的男人感伤了。两个相隔几百年的男人竟奇迹般的成了知音。
相思无用,感伤也无用,我们既然已经辜负了昨天,又何必再去辜负今天,更不必急着承诺明天。在时间面前,我们永远只是一个弱者。曾经的悲喜交集,我们自认为巧妙的封在了某个角度,可是经年累月的遗忘,很终也无法丢弃心底的那一苇清寒。丢不掉就丢不掉吧,何必要去丢弃。有时候,遥遥的怀念,谁也不去惊扰谁的平静,心中始终有对方的影子,不也是一种美吗。若真的有一天,影子变的残缺了,我们也可以捡拾一片片残缺的记忆。这样,也不能说我们无情,至少,我的心中一直都有你。
我读这首词,起初我看到的是明媚妖娆的春天美景。我只觉得,这样的美景也真是能醉人。愚钝的我却没看出来隐藏在春景后边的怀念和柔情。直到很后一句,我才看出,原来美景只有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有。“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让我又想起另一位词人袁去华,他写的《瑞鹤仙》中有一句“纵收香藏镜,他年重到,人面桃花在否?”,同样的意境,同样的化用,也是同样的感情,什么都相同,很好不同的是,晏几道在站在今天怀念昨天,而袁去华是站在今天展望明天。如此,叔原先生倒显得深情了,至少,袁去华没有在昨天有过太多的停留。
也许他该自省。多少年华,他在歌舞宴席上虚度。多少情爱,被他毫无吝啬的抛掷。只是这个世界少没有一种叫“后悔”的药。如果有,他又是否愿意服下它,重新捡拾被丢弃的爱情。他是愿意的,直到后来,他也尝遍了刻骨的思念。他曾经怅叹“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多少个夜晚,他独对残烛,犹恐相逢只是在梦中。只是,我们无法知道,他在梦里也想见到的人又是否是在街南为他停马的人。然而,他终归的风流的,他的思念还是不彻底,他怀念的也许只是她“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优容风姿。难道我们就能因此而指责他吗?我们不能,我们没有资格去埋怨他。他是多情的,只是多情的太甚,也就变成无情了。纳兰容若不是说过吗,“情到深处情转薄”,晏几道就是这样的人。
又或许我们应该自省。我们真的是理解他了吗。关于他所有的故事,我们都只是在后人的文字记录中找到点滴,凭借拼接起来的残缺的碎片,我们就可以断定一个人的品性吗。关于他,有人赞赏,有人指责。无关紧要,他还是他,还是那个连苏轼都不放在眼里的孤傲之人。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春花秋月,又何必计较天上还是人间,付出真情就真的可以解释一切了。从一开始,我们便已经踏上了迷途。一路中,有明月山水为你作伴,有春秋美景为你掌灯。累了停下来,想想昨天。有时候,心里的人面桃花不也是很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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