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水中茶花（散文）

这个午时一个人在家，手捧着一杯清茶静坐于窗前，看茶叶在温热的水中逐渐绽放成花，就像在春天听花开的声音，秋天赏落英缤纷。茶叶先前是成颗粒状，就像是待放的花蕾，待沸腾的水注入杯中，全身浸泡在热水中，它就像遇到了甘露，次第舒展开来，很后便完全在水中怒放。茶香在这一过程中，起初是淡淡的，慢慢就浓烈起来，然后随着一缕水汽从杯中袅袅升起，不久便飘溢在整个屋子里，也弥散在我的心房。茶叶水中重生，这是打磨后生命的再一次绽放。在茶香氤氲的境界里，我自然就想起了诗人与茶。

苏轼曾以茶联谊写下诗篇《黄鲁直以诗馈双龙井次韵为谢》：江夏无双种奇茗，汝阴六一夸新书。磨成不敢付童仆，自看雪汤生玑珠。列仙之儒瘠不腴，只有病渴同相如。明年我欲东南去，画舫何妨宿太湖。欧阳修则以茶修身写下《双龙井》：宝云日注非不精，争新弃旧世人情。岂知君子有常德，至宝不随时变易。君不见建溪龙凤团，不改旧时香味色。王氏则认为茶可尽孝，欣然写下诗篇《龙凤茶》：样标龙凤号题新，赐得还因作近臣。烹处岂期商岭水，碾时空想建溪春。香于九畹芳兰气，圆如三秋皓月轮。爱惜不尝惟恐尽，除将供奉白头亲。在《神农食经》曾这样写到：“茶茗久服，人有力悦志。”名医华佗也曾说：“苦茶久食益于身。”《陶弘景杂录》有记录：“苦茶轻身换骨”，《壶居士食忌》中，把茶描绘得更为神奇：“苦茶久食羽化”几片小小的叶子，因为见水开花，却给人以灵感，给人以悦志，给人以梦想，怡情雅志。

望着杯中的茶花，想着茶的情志，我又联想到上次和朋友们去参观的那片茶林。那是一片好大的茶林，目之所及全是绿。近处，茶树一垄垄，宛如姑娘裙摆上柔和的褶皱，绿色裙带飘舞，让人联想翩翩。远处，起伏的山峦，仿佛是美丽而又柔韧的脊背，绿色随着山峦绵延起伏，犹如绿色波浪汹涌着跃上山岗，然后消隐于山的那边，给人以遐想。这绿在爬过山坳还延伸了多远，我未曾登上山岭去望其边际。眼前一碧千里的绿，映着广袤的蓝天，让绿色茶林的天，也显得特别清爽，特别可爱，天地间的空气也格外清新。不远处，天底下有几个忙碌的身影，那是采茶女正用纤纤的手轻捏茶叶，她们捏出得是绿茶的心思，春的梦想。动作是那样的娴熟，看得出这并非一日之功。那一刻，茶林因她们而灵动起来。我的眼前，嫣然就是一幅散发出温情，富有动感的美丽山水画。

青青的山，绿绿的水，翠翠的茶，头戴蓝花饰巾的采茶女，白衣素装，玲珑茶篓，一片片绿色的心入篓，一个个湛蓝的梦萌芽。我的心完全成了满山的绿，灵动的采茶女的俘虏了。颤动的心，飘逸的魂，全沉浸在童话般的茶林世界里。

小时候我总以为，那茶叶是长在高高的树上，像故乡长茶油的树。因为那茶树总在春播的时候，长出许多白白的茶苞，它给儿时的我添增了许多的快乐与生活的甜意，所以我总以为只有这样的茶树才配得上长出清香的茶叶。

也难怪，那时住在乡下，只有逢春节的时候，父亲才会买来茶叶，以茶待客。茶香飘溢的时候，待客的热情全在茶中，主人的真诚与好客也全在其中。即便是现在，城里满是茶楼、茶室，乡下的父亲依然延续着以茶待客的习俗，平日里是很少饮茶，因为在父亲的心里那是珍品。

今日在这茶场见到了真长茶叶的树，瞬间过去茶树给我想象中的印象全都瓦解，也勾起了我的回忆，但这并不影响我的情绪。其实，世间很多事情，只要在心里念过，有缘总会相识，这正如我与茶叶树，多年以前在心里思过念过，冥冥之中，这份念想便牵引着我，今日与之相见。

我蹲下身子，触摸着茶树眉间的嫩叶，柔柔的，绿绿的，引得我满脑子都是绿，满心都是欢喜。阳光下，一片片茶叶焕着绿光，那就是一树的有灵性的生命。满山的茶叶树，汲取天地之精气，与风雨嬉闹，朝迎晨阳晚送落日与山水神交，才孕育了沁人心脾的清香，陶冶人性情的茶叶，成了高雅的代名词。

千棵树，万片叶，枝头上的一叶茶原本是那么的不起眼，在经历一次次蜕变之后才为茶，成了人们的珍品。有的已是名扬海内外，成了名，成了家。诸如，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安溪铁观音，武夷岩茶，祁门红茶等。突然间，心很是感动，为这满山的茶树，也为生命。

芸芸众生中，生命何尝不是茫茫茶林中的一叶呢？在经历风雨淋漓之后，一次次将生命蜕变。年少轻狂、勇于开拓、坚毅果敢不就是生命中的*一道茶。虽然有些苦涩，有些朦胧，但渴望实现生命价值和撞到南墙不回头的精神不就是茶之韵味吗。甜蜜的爱情，初入社会创业的艰辛，这就是生命中的第二道茶。虽然创业艰难，但因有爱情的滋润这杯茶才酿制得含香悠悠。夕阳下，相携漫步又何尝不是生命中的第三道茶呢？历经风雨，不离不弃，心静如水，才明白一切都是生活的很好恩赐。三道茶的意蕴，不是对生命的过程做了很好的诠释吗？

人生如茶，若是一个人在茶中能有此领悟，那也是有佛之境界了。作家林清玄说：“善于饮茶的人会把茶饮下，在心灵里用情线穿成珠串，镶嵌在记忆的绿野，或者在某一个幽深之夜，想起一杯茶，思及那串珍珠，就把黑夜镶成星空，在星空挂起一道彩虹。”只是我喝茶，但不会品茶。今日在茶香里，想起那矮矮的茶树，绿绿的茶叶，想起诗人与茶，想起人们赋于茶的秉性。岁月如歌，人生如茶，个中滋味，孤独寂寞，冷暖清欢只有自知。

茶水越来越浓，望着茶叶在水中尽情地开花吐艳，倾尽所有将茶香散尽，流进饮茶人的心里，飘溢在尘世间，对于生命突然间有了更深层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