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老憨的死_1

老憨死了，终于死了。
　　 我之所以用“终于”这两个字来形容，并不是因为我盼着他早些死，而是觉得他终于从这个世界解脱了。从此再也不必经受什么苦难，再也不必被人辱骂。
　　 我还记得，在我小时候，村里面就有了老憨这个傻子。那时候，他的名字还不叫老憨，而叫二憨。因为在他上面还有一个和他一样傻的爹。其实说老憨是傻子，这并不完全正确，从村里人给他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他只是憨，并不傻。只不过，在现在这个世界上，憨和傻到底有什么区别，怕是任谁都无法解释清楚。
　　 二憨比我要大近二十岁，在我小时候，他已经算是一个成年人了。只不过，他这个成年的傻子那时候并没有被我们小孩子看在眼里。我依稀还记得，那时候，村里的孩子会经常在老憨的身上找些乐子，冲他吐口水，向他扔土块，甚至是拿着棍子追赶他。这些事，现在想起来我还会觉得有些内疚，因为那个时候，不懂事的我也经常这样做。老憨从来不生气，就算是你打他骂他，他也永远是憨傻地笑着望着你。我想，这大概是我们敢打他骂他的一个原因了。就算是在孩子眼里，老憨也是属于弱势群体，况且他又是傻子，不懂得还手的道理，所以孩子们才有了招惹他的胆量。其实，也不仅仅是孩子们。我记得，就连是成年人，也是经常性地去捉弄老憨。那时候，村里的人还没有出门打工的习惯，而电视又没有普及，人们没有武汉哪家医院能看好羊羔疯什么娱乐项目。所以，捉弄老憨便成了人们的一大乐趣，而且是乐此不疲。在他们的眼里，老憨是个傻子，而傻子天生就应该被打被骂被捉弄，因为他没有反抗能力。
　　 不过，就算是在村里人的眼里，也有宽容老憨傻的时候，那便是在农忙的季节。其实，老憨家里也种田，只不过他们父子两个都不是很懂耕种。他们对于自家的田地，是一种放任的态度，播种之后基本上就任其发展了。所以，在农忙的时候，老憨几乎就成了村子里很清闲的人，不过，他的这种清闲随着他的成年也不存在了。村里人看不得在自己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却有个傻子无所事事，所以，一到农忙的季节，人们就开始争先恐后地去喊老憨来帮自己干农活。刚开始只是他的左右四邻，到了后来，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去喊他。老憨虽然人傻，可是有一身的蛮力，干起活来很是拼命，根本不懂得偷懒。老憨玩命似的干上一天，很多能换来一碗面条，或几个馒头。不过，就算是这些不起眼的东西，老憨也觉得很是满足了。
　　 就算是老憨在帮他们干活的时候，人们也不会忘了去捉弄他。“好好干，干得好了等明天给你找个媳妇！”这是人们经常对老憨说的一句话，老憨不知道人们是在捉弄他，每次都会信以为真，听完那句话之后就会更加卖力地干活。其实我们都知道，没有谁会真的去给老憨说个媳妇的，人们这样说，纯粹是觉得好玩而已。在人们的眼里，哄骗一个傻子，似乎就是他们本来就应该做的事一样。
　　 老憨爹在的时候，父子俩靠着那几亩薄田，还能混上个饱饭。不过，在老憨爹走了以后，吃饱饭对于老憨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老憨虽然经常帮别人做农活，可是并没有从中学到什么经验，对于耕种，依然是一无所知。有时候，就算是天上在下着哗哗地大雨，人们也能看到老憨在背着一个药筒给自家的庄稼打药。人们虽然都知道老憨这样做是根本无济于事的，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告诉他这个道理，只是在闲聊的时候说道，老憨在某个雨天又给自家的庄稼打药了，然后一群人就会开心地笑。恐怕，老憨至死都不会明白雨天打药无用的道理。
　　 我离开家在社会上漂泊了几年，渐渐明白了很多道理。我发现，其实不止是我村里人那样，社会上很多人都跟他们差不多。看到比自己弱小的人，就会毫无顾忌地欺负他们，甚至是连一点羞耻感觉都不会有。人善就要被人欺，他们很是坚信这一点，而且会做的很好。而在看到别人犯错，或是干傻事的时候，他们也会义无反顾地加入旁观者的阵营，在他们眼里，看热闹要比纠正错误更加重要。在看完热闹之后，他们甚至是会把这种热闹去分享给自己周围的人，也是丝毫都不会觉得羞耻。
　　 老憨以前身体很好，从来都没有听说他生过病。我想，他应该连“病”是一种什么东西都不会知道，也更加不会知道生病了要去看医生的道理。其实，村里人是知道老憨生病的。从老憨生病的第二天，人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说起老憨生病的事，不过，也仅仅是说说而已，没有人在乎他生得到底是什么病，更没有人在乎这种病会不会要了他的命。如人们的所愿，老憨在病了十几天石家庄的癫痫医院哪几家作用好?之后，终于死掉了。人们知道老憨死了，可是没有人愿意去管这件事，很多也就是聚在一起的时候会说，这傻子还真死了啊！老憨的尸体在家里放了三天，三天都没有人进过他的家门。很后，人们终于无法忍受那种尸体散发出来的臭味，也不知道是谁，在半夜的时候在他家里放了一把火，把老憨的房子整个给烧掉了。在着火的时候，很多村里人都爬起来跑去看热闹，可是没有一个人有过把火扑灭的想法，人们只是希望火能烧得更大一些，能烧得时间更长一些，那样，这热闹就更好看，也能看更长的时间了！
　　 距离老憨的死，已经过去了十几天的时间，当人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有人这样说：“我猜那傻子不是病死的，而是饿死的，你想啊，他们家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都十几天呢，不饿死才怪了！”老憨究竟是病死的还是饿死的，这个问题，怕是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老憨死了，他的死给村民们几乎没有带来任何影响。如果真要找出一点的话，我想，那也许就是让人们少了一些捉弄人的乐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