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儿时的端午节

我们家乡的端午节从五月初一就开始了。这天，母亲要给孩子们戴上花花手连、花花项链，胸口的妞子上要挂上红菱角。所谓的花花手链和花花项链都是五色绣花线拧起来的，红菱角是红布做的小山角，下边的两个角上吊着须子。我们兄弟姐妹多，母亲要提前几天就把这些东西准备好了，五月初一清早我们还没有起来，母亲就给我们戴上了花花手链和花花项链以及红菱角。这天孩子们走到一起，都要相互比一比，看谁的饰品好看。我的两个小叔叔的母亲不会作这些东西，母亲就把他俩叫到我们家里，拿出自己做的花花手链和花花项链、菱角给他们戴上。母亲说，娃娃们戴上这三样东西，蛇虫鬼怪癫痫片的作用就不敢近身了。这三样东西要一直戴到端午节这天早上才剪下来，拿去埋在麦子地里，不要让人看见。这天要戴的是香包，香包是用五色绸子做的小包包，里边装了雄黄和香草，戴香包的说法和菱角是相同的。那个小包包的形状好像切面的柿子，上平下椭圆，有三公分长两公分宽，在上边开口的平面两边吊着须子，开口是用绣花线连起来的，装上雄黄、香料后拉紧，多余的线就是挂件的绳子。香包又叫保儿、楚楚，保儿是保佑儿童的意思，楚楚是怀念楚国屈原的意思。老年人做的香包都是这一个样子，年轻人却发展了香包，做了十二相，用五色绣花线缠绕。每当清早大人们去了地里劳动，我们小孩子就会跑到一起比香包，看谁的好看，闻谁的香。吃饭的时候就会告诉母亲，谁戴的香包奇特等等，母亲就会说，明年娘也给我娃做。
　　 清早起来，父亲就在山坡上割了艾蒿回家，他要去上工，让我们插艾蒿。我们每年都看着父亲插艾蒿，早就知道往该哪儿去插。我和弟弟妹妹把艾蒿分成三五个一撮的小把把，插在每个窗外两边和门两边。我们和小叔叔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五爷没有割来艾蒿，我们也给他们的窗子和门上十堰治癫痫病医院是哪个插了艾蒿。父母亲告诉我们，插了艾蒿能防病消灾，灾殃看见艾蒿就跑远了。
　　 过去吃喝欠缺，孩子们就盼着过节，过节才有好吃的东西。早饭是吃鸡蛋、粽子、油饼、油膏。粽子是头一天包好煮熟的，吃的时候溜热就行。包粽子的大米是从我们公社峪头村楞底下换来的桃花米，那个米外边是粉红色的，属于籼米，好像桃花一样。桃花米做出来的饭劲道，粘性高，煮熟的米粒中间不开花，两头开花，好像桃花。桃花米是明朝的宫廷贡米，嘉靖皇帝吃过赞叹道：“莫道人间无瑰宝，桃花香米仙境来”。据现在测定，桃花米含有人体所需的17种微量元素，不逊泰国香米。母亲下工回家的时候，摘了芦苇叶子，她把叶子在清水中泡过，泡了大枣和桃花米，然后就包起哈尔滨治疗癫痫病的医院哪个效果好了粽子。母亲让我先把粽叶折一个三角，把桃花米和大枣放进去，左手大拇指压住，右手拉住粽叶缠绕，很后抽出左手拇指，用马莲扎起来，一个粽子就成功了。粽子刚包好是松挎挎的，放到锅里加水煮熟就紧本本的撑起来了。吃的时候，当一打开粽叶，一股清香气味就扑鼻而来。粉红色的米粒互相粘连，咬一口香甜适口。母亲把粽子剥开压扁，放在碗里，倒上蜂蜜水，吃起来甜香甜香的。
　　 母亲下地前就起了面，到下地回来，面也发酵好了。母亲在案板上揉面，我在灶窝里生火，当我把火烧旺，母亲就把面揉好了。母亲把面揉成一个长条，切成小段，侧反了用手压扁，摸上油擀成碗口大小。下锅时用手指在中间钻一个孔或者用刀尖在中间划几条印子，油饼就会在短时间熟透。母亲做完面活儿，看看锅热了，就在锅里到上油，等油烧得冒青烟，母亲就把擀好的油饼面一个一个下到锅里。这下油饼面也有讲究，要两个手拿一边，慢慢从锅边溜进油锅，只听支啦啦一声，油饼就漂起了，我们这里也叫漂油饼。一次不能下很多油饼面，只能按照锅里的油多少来判断，要让油饼互相挨着，不能互相压着，那样就会做出夹生油饼。母亲不断观察着油饼颜色，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就用筷子夹住油饼翻身，继续炸另一面。等油饼两面都上了黄灿灿的颜色，母亲就会夹出油饼放在一个大瓷盆里。如果油饼炸成了深红色，母亲就说火大了，让我不要架柴。母亲说火小了油饼就是浅黄色的，炸得时间多费油也不好看。炸完油饼就炸麻糖，麻糖是搓起来的面绳子合成三股而成。一根面棒搓成一公分粗细，合成时要摸上油，从中间拉在一起，左手拉，右手掌搓，先合成一根，后拉成三个等份搓在一起下锅。麻糖下锅后会往一起缩，要双手拿筷子从两头夹住往开里拉着，等一会儿定了形就可以放开了。母亲炸的麻糖酥脆，和饭店做的一样。但嫌麻烦，每人只有两个。我问母亲为什么不炸油膏，她说炸油膏要另揉面，要把面用开水烫熟揉光滑，才能包住红糖，否则油膏就在锅里炸开了，不但不能吃还会被炸开来的油烫伤脸面。后来，母亲就按照她说的办法烫了面团，给我们炸了油膏吃。
　　 过节的时候，生产队也不放假，吃完油饼、麻糖、鸡蛋、粽子，喝了水饭，父母亲又去上工了，留下锅碗我来清洗。早上的水饭做多了，刮到洋磁盆里坐在锅里中午我们喝。水饭就是小米和炒熟的白豆子放在一起熬的稀饭，米香和豆子的香味融合，非常好吃。娃娃肚子饥的快，中午要喝一碗，到吃晌午饭时，盆子就见了底。我把我们兄弟姐妹剪下来的花花手链和花花项链、菱角收拾在一起，拿到麦子地里去扔。今年节气迟，麦子还没有收割，但远远看去已经扯起了黄道。沉重的麦穗子在热风中摇头晃脑，麦子叶片也沙拉拉的唱着歌。我把那些曾经保佑过我们的物件埋在麦子地里的土块下面，还做了记号，看他们会不会被人拿走。当我抬头要走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只蚂蚱蹲在麦子根部一动不动，就悄悄地伸手抓住。蚂蚱放在口袋里，手捂袋口，急忙回家。我让弟弟取来麦秆徧制的蚂蚱笼子，把蚂蚱放进去。我提着蚂蚱笼子，带着弟弟去人多的地方显摆。有个大人指着跟前的一个小个子男人笑着说，你的蚂蚱没有你八爷的蚂蚱好看，你拿过来和他比一比。于是，我就带着蚂蚱笼子要跟八爷比，八爷笑着说，你个龟孙子不知道么，我那里有蚂蚱，都是别人给我起的外号，以后不许在我跟前提说蚂蚱，要不就要打烂你的嘴。后来父亲告诉我，八爷年轻时候走路一跳一跳的，好像蚂蚱跳，大家就叫他蚂蚱。
　　 晌午饭是另汤面，母亲和好面用盆子扣着，让面醒着，就开始切我洗干净的红萝卜。红萝卜切成了半公分左右的方丁丁，和上白菜丁丁，在后锅炒着，前锅烧了下面的水。母亲在案板上揉面，揉了一会儿又用盆子扣住曲一会，再揉面，擀面。我烧火，翻搅后锅的菜。母亲先用粗擀棒把揉光的面擀成一个圆形，大小好像草帽，再撒上一层玉米面面扑，用手指粗的细擀棒卷起来从案边开始往案里边推滚。两只手放在两端，距离一尺左右，两只胳膊使劲推着滚动。一边推着往前滚，一边往后换手拍打，推到里边又拉回来。擀几次就摊开换一个地方，上边撒薄薄一层玉米面面扑又擀，这样擀的面始终是圆形的，薄厚也是均匀的，也就不怕沾在一起了，就这样反反复复的擀面。这个时候，只听到手拍打面页和擀棒头子敲击案板的咣当声和我拉风箱的啪嗒声。不到二十分钟，面擀好了，母亲把擀棒架在墙上的架子上，准备切面。面页全部摊在案板上，一小部分吊在案板边上。吊着的部分被亮光一照，薄薄的好像纸片一样。我好奇的问母亲，为什么一根细细的棍子，能把面擀成纸张一样薄？母亲笑着说，这就是胳膊上的功夫，如果胳膊上没有劲，面就擀不好。要擀好面，还要和好面，揉好面。我和面用的是灰水，是用荞麦杆杆烧的灰泡的灰水，其它的灰不行。长大后我才知道，荞麦杆杆烧的灰，泡出的灰水碱性大，能把面粉里边的柔忍性激发出来。我们那里有一句俗话，叫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那是过去教育媳妇的办法，动不动就打媳妇，让她听话。现在老办法行不通，但用在揉面上却管用呢。
　　 母亲看看后锅的菜炒好了，就刮出来一部分，从前锅舀水到后锅出汤。汤里边放了盐巴、醋、油泼辣子、大肉臊子和红萝卜菜和汤稍，只要汤锅一开，锅上边就漂着诱人的红绿色。汤稍是大葱或者韭菜、芫荽切的细沫子，是一种点缀品，漂在汤上边既好看又香爨。母亲切面的时候把玉米面面扑撒在上边，面片十字折起来，一手放在面上往前挪动，一手拿刀朝前推动，切出来的面好像机器面一样细溜。每当看母亲切面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母亲给我们说的口歌。“擀得像一张纸，切得像一根线，下到锅里连欢转，老王吃了八碗半，走了七个州，八个县，肚子里的疙瘩还没散，回来还吃你的另汤面。”母亲把面切完了，一把一把放在案板上。这个时候水也开了，每次只下一把面在锅里，溢两次就开始捞面。吃另汤面，必须把捞出锅的热面丢在凉水盆子里冰一下，这样面才不会然在一起，吃起来口感也好。吃另汤面，一定要先舀汤，后捞面。汤里面漂着辣子油，臊子、葱花或者韭菜汤稍，老远就闻到了饭香。招待客人的另汤面要捞在盘子里端到桌子上，汤舀在碗里，让客人自己捞面。一碗汤一次只捞一筷头面，面钻在汤下面，喝一口汤，吸溜一口面，面就往喉咙里钻呢，那个香啊真是回味无穷。另汤面*一碗另汤面谁也不能吃，要在大门外边给先人们泼汤，然后端回来加汤加面条，端给爷爷吃，第二碗是父亲的，我们很后才吃。母亲要等我们都吃完了才自己下面自己吃，有时候添人了就把母亲欠下了。母亲却没有怨言，吃几口馍馍又上工去了。
　　 母亲在没有收麦子以前吃另汤面，从来不让我们先捞面后舀汤，说是吃泼下的面，自己碾麦子的时候会下白雨，要塌场呢。小的时候我们会信以为真，长大后才知道那就是老人们的美好愿望。过去科学不发达，谁也不知道哪天下雨，吃不吃泼下面都一样。端午节吃完另汤面也就结束了，但端午节炸的油饼却要吃几天，我们依然沉醉在端午节那美好的氛围之中。
　　 改革开放后，大家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平时的吃喝与节日没有多大区别，端午节也不那么隆重了。但是给碎娃娃戴菱角、香包的习俗却依然保存着，一些农村老太太从中看到了商机，长年做了这些东西在市场上出售。山区的艾蒿也被城里人看好了，就有农民割了艾蒿去城里出售。当我们回到农村的时候，年轻人没有多少，都是留守老人过节，他们独自吃着粽子、荷包鸡蛋、油饼，说着老古话题，祈望着儿女平安，也盼望着儿女们过年的时候早早回家团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