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pk大奖赛”】一夜无眠_1

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钻进张梅的鼻子，顺着来源她一路寻找。那香味干净清雅，像女儿很喜欢的夕颜花，嫩嫩的花蕊可能还噙着露珠。
　　 张梅心里荡起欢悦，女儿十二岁过生日，穿着彩虹条纹的裙子，公主般仰着头，发髻一朵夕颜花，闪闪发亮。没有留下照片，只有女儿的笑声经常在张梅脑海回荡。女儿怕冷，冬天在家里不愿从炕上下来。要给她楼房的床上捻几床暖和的羊毛毡呢，总没机会。这样想着，张梅心里的欢愉就淡了一些。
　　 走出病房，穿过长长的走廊，那缕香气愈来愈浓，张梅不假思索一直往前走。怎么还看不见呢？夕颜花张着小小的臂膀，娇怯地呼唤，女儿红润的小脸映在其中。张梅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腿脚也拌索蹒跚。她推开一扇门，迷迷糊糊往门口的空床躺去，洁白的被褥温柔地包裹住乏累的身体，很快鼾声如雷。
　　 高峰的手指头快要戳在护士的鼻子上，半小时不到，人就不见了。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赶快找人！俊秀的眉峰拧出深深的担忧，语气强硬不容商量。半小时前，他拎来一塑料袋的零食，塞在母亲手里，叮嘱别乱跑。又检查了一下日用品，思量几秒钟，匆匆离开。
　　 望着空荡荡的床铺，他心里陡然升起惊慌。听父亲说过，有一次母亲看见河沿边伶伶的一朵夕颜花，探下身子去够，结果泥软草滑，呲溜蹿下去，幸得灌溉的人及时捞住，人却受了刺激。
　　 抬腕看表，时针分针不偏不倚重合在一起，凌晨了。南北走向的病房大部分都熄灯了，走廊的长椅上有陪护的家属和衣而卧。高峰环视周围，植株高大的热带植物有两三盆，叶子绿的厚实，并无一花半朵。电梯口灯火通明，需要摁键，母亲不会操作，那还有……值班大夫陪着小心，眼前的年轻人四十岁左右，清瘦俊朗，眉宇间凝着一股成熟男人的炼达。
　　 “老人可能出了医院大门了，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你意思深更半夜没办法了？”高峰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脸上布满阴郁。“要是出了医院，只能报警了！”“你们医院有摄像头，看看再说。”“这有点困难，得请示领导啊！”“等着越走越远吗？”“好……吧！”语气的拖拉让高峰怒火攻心，太阳穴腾腾跳动。偌大个医院，上百个摄像头，居然有一半是摆设！很清晰的一个镜头是一位胖胖的老人蹒跚着走出医院大门，拉近细看，有些模糊，看不出男女。高峰终于狂怒地骂了一句脏话“该死的”，挺健的身板略微倾斜，疲乏地靠在文件柜上。母亲住院前，他日夜加班，将手里的工作尽量安排妥当，体力透支严重。
　　 “很好地毯式逐层搜寻！”高峰忍住心里的气愤和恐慌。“护士们已经在扩大范围寻找，其它科室的也帮忙，没有消息啊！”值班大夫对高峰的话有一丝敷衍，但不推卸责任。高峰看一眼他额头密布的汗水，叹口气道，“要不就报警吧！”
　　 民警态度随和，口吻却淡漠，毕竟这种案子司空见惯。依照程序，做了笔录，又要求提供患者正面相片。
　　 高峰素来不玩手机，从来没有使用过相机功能。他拨通一个号码，语气轻柔，大意让对方发个照片过来，与前面冷峻郁黯的神色大为不同。一干人静静等照片传过来，一时空气有点沉闷。
　　 娟妮握着手机，手心里汗水涔涔癫痫的治疗方法。十一点，医院的电话像一颗重磅炸弹扔进水里，激起千层波浪。
　　 准备睡觉的儿子和老公一起围过来，紧张地盯着还在通话的娟妮。“我姥姥不见了？”“需不需要咱们？”娟妮压住怦怦乱跳的心，“大哥已经和医院的护士大夫再找。”
　　 母亲去年做手术时，娟妮陪床。有天晚上兴起，爬楼梯上下。安全通道又宽又长，灯光晦暗，摇摇晃晃的光影有些瘆人，楼梯口偶尔有抽烟的人，隐在暗处，当头迎上，着实唬人。
　　 娟妮的脑海映出母亲颤颤巍巍的身影，在黑暗叠叠的楼梯里彳亍，来来回回找不着出口，黑暗吞噬了母亲的呼喊。热泪充盈眼眶，娟妮的心缩成一团。
　　 “不然，我叫个车，去看看？”老公手抚上娟妮后背，温热的暖意直通心里。娟妮茫然地摇摇头，又坚定地点点头。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大哥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责任心强，长兄如父，经常说一不二。这么晚了，九十多公里的路途，他肯定不答应。无所作为地等着，心里像火烧一般煎熬，明天要上学的儿子也无法休息。
　　 如困兽斗，一百多平方的空间塞满哗哗啦啦的响动，稍大些，娟妮就被惊得簌簌发抖。儿子忍不住瞌睡，蜷在沙发上睡了。老公实在看不下去，硬把娟妮摁在床上躺下。电话再次响起，娟妮手抖的按不了接听。老公见状，接听后打开免提。
　　 咱妈的正面照片啊？印象里母亲就不爱照相，每次偷拍都是侧面。果然，相册里的照片都不符合要求。老公麻利地套好衣服，“我记得咱们银光房子里有一张妈抱着儿子的正面照，老人么没咋变。”娟妮也想起那张照片，去银光房子得穿过整个城市。娟妮有些歉意地看着老公，心里突然生出深深的眷恋和恐惧。真没用啊！她痛恨的眼泪又涌上来……
　　 两千公里外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熟悉沉稳的语气，娟妮紧张的心绪稍微舒缓。“姐，我有咱妈的照片，传给大哥了。你别太着急，大哥急疯了，电话都不接了。”
　　 云翔带着女儿刚进门，母亲走失的消息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刚一年多吧，母亲病情到了这个地步了！大哥每次都轻描淡写，告诉他母亲的康复在预料之中，只要保持即好。
　　 去年回家，母亲给他煮了饺子，有些没熟透。他心有疑惑，碰上母亲恋恋不舍的眼光，到嘴边的话和着饺子的浓香咽下肚里。临走，母亲攥着一张一百的人民币硬塞进他上衣口袋，郑重其事的表情让他哭笑不得。这是十七八岁出门游玩时的情景啊！尽管如此，云翔还是没往深处想，母亲长时间没见他，不知该如何才能表达她的喜悦吧！
　　 他拨通大哥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在继续找人还是去派出所了……他知道母亲腿脚不利索，应该不会走远，得提醒一下大哥，方向要对呀！“该死的医院”一句粗话清晰地蹦进耳朵，刺耳暴戾，绝对是大哥的声音。大哥儒雅倜傥，从来都不说脏话……
　　 云翔安顿好女儿，开始查询航班信息。明天早上直飞家乡，他必须和大哥并肩挑起重担！很好的母亲不能出事！
　　 派出所里，民警认真比对一张张微信照片，挑选符合标准的输入通告。高峰垂头不语，为什么非要去买日用品啊……医院的电话不长眼色地响起，民警不由地停止动作，抬头盯着接电话的值班大夫。
　　 “嗯，嗯……哈哈，做得不错！”值班大夫愈来愈轻松的语气冲开沉闷的气氛。高峰按捺不住起伏的情绪，一把揪住值班大夫的领子，“咋了？”值班大夫白一眼高峰粗鲁的手臂，促狭地眨眨眼，忍不住笑出声，“老太太找到了！”
　　 高峰通知完弟弟妹妹，脚底一软，步子踉踉跄跄。值班大夫修长的手臂即时扶住，微眯眼眸，“哦吆，刚刚的英雄气哪去了，年轻人！”说着，抬头看天空，故作姿态，“苍天可鉴哪”！
　　 张梅迷迷糊糊跟在护士身后，楼梯口吹进来一丝凉意，她迷茫地张望四周，咱们去哪儿？女子。她摊开两手，空空的，花儿呢……让高峰拔去，他肯定能找到，一抹狡黠的微笑从她嘴角漾开......